《仙路余烬》是由作者蓬国公编写的一部小说,目前正在连载当中,主角是,小说的故事主要讲述了
一个小道士“飞升”到了陌生的仙侠世界,发现这里灵气浓郁,原本在地球上苦练不成的《三元丹道》《纯阳剑经》《天心雷法》等道法全都能够轻松炼成……...
梁州在渠州的南边,山地多,丘陵更多,河汊纵横交错,水网密集。
石猇赶着马车出了渠阳城,顺着官道一路南下,越走越不好走,道路高低起伏,颠簸不止,可梁兴扬偏偏就端坐在马车里,不肯御剑飞行。
他要去找他的母亲,看看能不能把她接走。
他在地球上脱体飞升以后,跑来这个世界,出生在梁州府的梁维贤家里。
梁家祖上九代为官为宦,积累下巨万家私,梁维贤是两榜进士,一路顺风顺水做到户部郎中。
梁兴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,从小锦衣玉食,过着比周边小国的王子还要奢华的生活。
怎奈在他五岁那年,梁维贤调任哲州知府,在路上遭遇强盗,客死他乡。
他母亲孙寄瑶笃信金灯教,认定丈夫是过去享受太多,耗干净了福报才丧命惨死,又认定可怕的末世即将到来,非得把所有家产全部捐出去才能免灾得福,于是在短短半年时间里,把家里的田产、地产、商铺、庄园、茶山等几代人攒下来的产业全部捐给了金灯教!
梁家的族长粱维纲见状赶紧带人去找知府,把其中的田地和商铺给要回来,结果没过几个月,孙寄瑶又都给捐出去了,这次更狠,把梁家五进的大宅子也给捐了,正如《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》里面唱的:“断舍离,脱业绳,干干净净拜金灯。”
粱维纲再去找知府打官司,这回知府两口子也都皈依了金灯教,判了梁家讹诈勒索,顾及他梁家族长的颜面,没有动刑,把他带去的两个侄子各赏了四十大板,打个半死,扔了出来!
孙寄瑶按照教义捐了全部的家产,把自己全部献给光明,接受金灯教安排她的余生。
娘两个跟着金灯上师离开梁州府城,到了百余里外的小青山安置,所有捐了身家的人都被安排到了这里,自己建造木屋,自己种菜自己吃,名为:远离是非,净化心灵!
孙寄瑶捐的家产够多,又是孤儿寡母的,金灯教没让她自己动手盖房子,而是直接选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让她嫁过去。
她没有半句怨言,这是上师的安排,必定是通往光明之路,即便这条路上出现了些许的坎坷,也是自己天性里所承载的原罪所招,只要潜心修持,最终的归宿必定是充满光明大爱的极乐世界!
老光棍的名字叫苏真昌,绰号“老猖”,住在一个破破烂烂,到处垃圾的小院里,长了颗又秃又爱冒油的脑袋,说起话来嗓音嘶哑,脾气极为不好。
他原来是梁州城的流氓,成天游手好闲,金灯教一来,他就入了教,被树立成典型优待,连这种人入了教都能得好,别人就更愿意加入了。
自从孙寄瑶进门,老猖就让她干活,前面的院子要打扫干净,后面的园子要开荒种菜,除了一日三餐,洗衣扫尘,还要养鸡养鸭给他做下酒菜。这厮嗜酒如命,又好吃懒做,让孙寄瑶去山里采山货背到城里去卖钱,买酒回来给他喝,喝得足魇了倒头呼呼大睡,不然的话抡拳便打,抬脚便踹。
梁兴扬是孙寄瑶带来的,自然从小跟着母亲干活,老猖稍不顺心,就要揍他泄愤,他一忍再忍,终于在去年夏天跑出家门,向北流浪,直到黄庭江边上将仙剑炼成,如今折返归乡,要接母亲离开,那老猖若敢阻拦,就一剑斩了,以报这些年所受折磨之仇!
事实上,他对能否成功接走母亲心里没底,孙寄瑶深信金灯教,被洗脑洗得十分彻底,老猖是上师指给她的,那必然是对的。
按照教义,都是她过去在梁府里享福受用太多,如今的遭遇无论是辛劳困苦,还是被打得头破血流都是在还债,被作践得越狠,揍得越重,对她修行越有益处,相当于加速还债。
上师说了,等她把所有的“欠债”都还完,老猖必然幡然醒悟,跟她做个和和美美的夫妻,两个人同时消完恶业,携手并肩,一切走向光明!
因此老猖不管怎么虐待她,毒打她,她都没有半句怨言,暴揍她的亲生儿子,她还反而高兴,不断地给梁兴扬讲法鼓气,说这是在为他消业,这是好事,每挨一次打,身体就干净了一点,挨打得越凶,干净得越彻底,等将来业都消完,灵魂就彻底干净,如同琉璃般璀璨纯净,然后飞升到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。
当然,在被揍还债的过程当中要努力让自己不被打死,如果被打死了,证明“欠债”太多,这辈子没有还完,下辈子要变成猪狗牛马,沉沦为畜生,需要金灯上师接引,再死上一次才能重新做人,然后继续“还债”。所以金灯信徒不能自杀,被打得再狠再惨也得努力地活着!
梁兴扬早就定好主意,如果母亲受不得折磨,愿意跟他走,他就带母亲离开,到北边去,不管是找个城镇落脚,还是在大山里弄个洞府,他都办得到,赡养母亲,令其颐养天年都不成问题。
如果他母亲不同意,继续沉迷金灯教,非得在这里消业还债,他也不会强行带她走,他会先把金灯教灭了,来个釜底抽薪!虽然金灯教内高手如云,但能杀多少就杀多少,让她坚信智慧无边无所不能的那些上师们,也用性命来“还债”,然后再问她的意向!
马车没有进梁州府城,而是绕道城西,直奔小青山。
小青山,气候湿润,植被茂密,一年四季都是薄雾笼罩,草木青翠,确实很适合“净化心灵”。
梁兴扬走的时候,山坡上只有百十来户人家,时隔一年,现在已经有七八百户,从坡上一直蔓延到河边,房子都是最简易的木头房,俱是金灯上师给划定的前院后园格局。
马车上了山坡,停到了一个小院门口。
梁兴扬跳下车板,看向院子里,心头顿时一紧。
院子很破旧,西边的篱笆墙塌了一块,爬满带刺的葛藤,茂密的蒿草塞满了整个小院,有的涨到了两米多高,开着一串串细碎紫花,迎风摇摆,唯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,从大门口通到房屋门前。
梁兴扬迈着沉重又快速的步伐走进大门,穿过院落,推开破烂的木门走进室内。
房子主体都是用木头搭建的,总共三间,他先奔入老猖和母亲住的东屋,没有人,再转向西屋。
西屋的地上有个用锁链锁着的小男孩,那是孙寄瑶跟老猖生的儿子,没有大名,只有个小名叫菜根。
菜根是孙寄瑶嫁过来以后第二年生的孩子,还不满三周岁,长得脑袋挺大,身子小小的,身上没有穿衣服,被一根铁链锁着左脚踝,像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玩。
看到有人进来,菜根跪坐起身,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梁兴扬,看了又看,嘴巴张了张:“哥……哥哥。”
菜根自从生下来就是梁兴扬在带,老猖自然是不管的,孙寄瑶要做家务,还要弄山货去城里卖了给老猖买酒买肉,照看孩子的活落在梁兴扬的身上,这孩子冒出来的第一句话也是“哥哥”。
菜根浑身脏兮兮的,还有大小便粘在身上,他努力地站起来,摇晃着大脑袋扑向梁兴扬。
梁兴扬把他扶住:“你怎么被锁在这里?咱娘呢?”
“娘?”菜根努力地想了想,“娘被爹打……睡在这里,第二天,硬了,冷了……死了!”
梁兴扬感觉到心脏一紧,攥紧了拳头,孙寄瑶,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生身母亲,那个十月怀胎把他生下来,又愚蠢至极的女人,终于还是死了!
其实他早就预想过,孙寄瑶会被老猖打死,可是他不管怎么劝,孙寄瑶都不为所动,反而更加努力地干活,从早忙到晚,一边哼唱着那“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”一边美滋滋地劳作,期待能够早日“还完债”,然后好跟老猖和解,一家人和和美美,做“大飞升”,手拉手奔向光明!
孙寄瑶不止一次被老猖打吐血,打咳血,打到肋骨骨折,锁骨骨折,却依旧半点怨言,也不请郎中吃药,只是躺在床上虔诚无比地背诵那《消业还债因果三世经》。
她倒下了,老猖就会要梁兴扬把她该干的活干了,不顺心就连他一起打,而她,从来不阻拦,只会在那里满脸平和安详地念经!
梁兴扬是实在受不了了,才一个人跑了出去,如今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,她就被打死了。
他可以想见,在临死之前,母亲一定是心怀不甘的,一定在努力地挣扎,想要再挣回一口气,再多活些年,不为别的,只因为这种死法按照金灯教的教义来讲下辈子要变畜生的,债没有还完,下下辈子被金灯上师接引回来,还要继续还债!
她,只不过是个心中向往光明的愚蠢女人。
只可惜,到死也还是没能见到光明。
梁兴扬让石猇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,用仙剑把菜根脚上的铁环斩碎,先给他洗了个澡。
他去柜子里找出菜根的小衣服,都是脏的。
这些小衣服,是他和母亲一起给菜根做的,从小到大,有五六套,如今只剩下一套,还是沾着屎尿的,被扔在墙角。
梁兴扬索性不管是谁的衣服,找到干净的,用剪刀裁开,麻利地穿针引线,给菜根做衣服。
他做得不慌不忙,不紧不慢。
他并不着急走,他要等老猖回来,把那个恶棍的脑袋砍了再走。
石猇按照他的吩咐,用剁碎的菜叶子和小米煮了一锅粥,用勺子喂给菜根吃。
梁兴扬的针线活做得很麻利,不到两个时辰就做好了一件小衣服,一条小裤子,给菜根穿上,然后就坐到椅子上面打坐,不再动弹,也不再说话。
菜根过去也见过哥哥这样,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玩,就在床上摆弄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老虎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太阳渐渐落山,天黑了,老猖还是没有回来。
梁兴扬决定不等了,站起身问菜根:“哥哥要走了,你是要留下来跟着爹爹,还是跟哥哥一起走?”
菜根看着他咧嘴笑,张开双手要抱抱:“跟着哥哥!跟着哥哥!”
梁兴扬长长吐出一口气:“不管你跟不跟我走,我都会再回来,杀了你爹爹。”
“杀了爹爹!”菜根笑着用力拍打面前的布老虎,“杀了爹爹!”
这孩子从小营养不良,大脑发育还不怎么完全,梁兴扬也没打算让他做决定,不管菜根怎么回答,他都会把他带走。横竖他都要杀了老猖,剩下这孩子自己活不下来。
区别在于,要是菜根说愿意跟着哥哥,他会把他带在身边,亲自抚养他,要是说要跟着爹爹,他就找一户人家,把他送过去给人家当儿子。
梁兴扬找了个毯子把菜根包起来,让石猇抱着来到室外,天地间一片漆黑,老猖还是没有回来。
“走了!”他腾空飞起,这次没有御剑,而是御风,修入大周天以后就能跟天地自然之气产生感应,进入浑圆周天境界以后,便能如鱼在水,御气腾空,只是速度很慢,相当于西游记中菩提祖师说的“爬云”,而且受风向风力影响很大,好处是没有剑光,无声无息,不容易被人发现。
他带着石猇离开小青山,回到了梁洲府城,找到城南一家大宅院。
这是梁家的祖宅,宗祠什么的都在这里,他在空中找到族长粱维纲所在的院子,等人少了以后,降落到院子里,抬手敲门。
“谁啊?”粱维纲在里面问。
“小侄天宝,求见伯父。”
房门很快被打开,丫鬟出来,看见是他,愣了愣,又望了望石猇:“老爷让你们进去。”
粱维纲今年四十多岁,他是梁维贤的堂兄,看梁兴扬的眼神中,关切里透着意外:“天宝啊,你跟着你娘在小青山,现在过得怎么样?听说她很久都没来城里卖山货了。”
他以为这个族侄过得很苦,没想到竟然长得白白净净的,身上穿的衣衫也是极昂贵的料子。
“我娘已经死了!”梁兴扬说得面无表情。
粱维纲闻言叹了口气:“半年前她来城里卖栗子,有人看见她脸上淤青,门牙都掉了,挑着扁担走路,不出十丈就得捂着腰缓一缓,后来就再也没往城里来了。听说金灯教徒不允许收尸,全要火葬,她的骨灰你收了吗?有一样咱们得先说好,你想把她埋在哪都无所谓,在外面给她买一块也行,钱我可以出,只是不许进梁家的祖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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